【曦瑶 浮生半醒】第二章 再会
金光瑶醒来的时候觉得大事不妙。
这房内的装饰像极了云深不知处的风格，还有那兴奋的跑去喊人的家伙，不就是蓝家的那个叫蓝景仪的孩子嘛！难不成自己身份暴露了？还是做了一场梦？
好吧，不是梦，门外传来蓝启仁老先生暴怒的声音：“蓝景仪，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，家规五遍！”
迅速盘算该怎么应对蓝家人，这时候蓝启仁已经推门而入，慈爱又心疼的看着自己，温和地问道：“小秦，醒了啊，哪里还难受啊？”
小秦？金光瑶瞬间明了，这具身体本名叫秦孟瑶，自己当初还挺满意的。看来蓝老先生还不知道献舍之事，而且还跟这个叫秦孟瑶的孩子有些关系。暗叫一声“冤孽”，他那里想到那么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孩子竟然能与姑苏蓝氏扯上关系，毕竟蓝家家训为“雅正”，绝不可能如金光善那个老种马一般四处留情，还做下不认。为今之计还是先应付一阵，抓住机会离开才是。
金光瑶做出一副怔怔的样子，双目无神，看得蓝启仁很是心疼，赶紧安慰道：“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，你二哥也在这里住过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蓝曦臣也推门而入。见到他，金光瑶瞳孔猛的一缩，张口便叫道：“二哥”。
糟糕！看着蓝曦臣怔了一下，金光瑶就知道得赶紧补救。虽然自己做的事大都是瞒着蓝曦臣的，但多年倾心相交，蓝曦臣对他是十分熟悉，一个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。赶忙酝酿出几滴眼泪，带着哭腔道：“我二哥呢？我二哥在哪里？”
蓝曦臣不知道再次听到这孩子喊二哥自己是心酸还是悲伤，只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很痛苦。柔声说道：“我们是孟二哥的故人，往后就由我们照顾你好吗？”
一点都不好！
虽然金光瑶前世就对蓝曦臣生了那种想法，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蓝曦臣身边，但他更清楚的知道前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这位二哥寒了心，那种失望的眼神自己不想再看到第二次，所以，宁愿再不相见。
但这孩子已经没了亲人，如此断然拒绝只会让人起疑，他便不回答，只是一个劲的哀哭：“二哥，呜呜，我要二哥，我要回家……”
秦孟瑶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十五岁了，但身量较小，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，脸庞十分青涩，哭起来更是让人心疼。蓝启仁虽然带大了蓝曦臣和蓝忘机，但这对兄弟自小就十分懂事，从未哭过，因而他并不知道如何哄孩子，只能一个劲的安慰道：“不哭了，不哭了……”
金光瑶在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，他当年哄金凌才不会光说不哭不哭，果然术业有专攻，这蓝老先生还是教书育人的好，哄孩子，算了吧。
蓝启仁无奈，只能用眼神向蓝曦臣求救。
下一秒，金光瑶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“以后，你就把我当成你二哥吧。”
金光瑶浑身僵硬，理智告诉他不能沉溺于这种温暖之中，但他的理智却已经控制不住本能，前世的委屈与痛苦一并爆发，拉着蓝曦臣的衣襟号啕大哭起来。
“二哥，二哥，我错了，你别不要我……”
蓝曦臣也是手忙脚乱，但他知道这孩子需要发泄，便笨拙的拍着他的背防止他厥过去。
哭了好一阵，金光瑶才停了下来，然后看着蓝曦臣白衣上的痕迹浑身僵硬，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。难不成自己得了个年纪小的身体，心智也缩水了？
“以后留在云深不知处好吗？”蓝曦臣柔和的声音传来。
金光瑶下意识的点头，然后恨不得拍死自己。
蓝曦臣继续低声问道：“那我以后叫你孟瑶好吗？”
二哥你也不嫌膈应，金光瑶腹诽。但是，“阿瑶，我二哥喊我阿瑶……”
蓝曦臣眉头一紧，还是从善如流道：“阿瑶。”
蓝启仁叮嘱了几句，便离开了，蓝曦臣为他掖好被角掖追随蓝启仁离开。不算很大的寝室中就剩下了蓝景仪一个，蓝景仪见他并无睡意，自来熟的跟他搭话。
“小家伙，我也喊你阿瑶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！”金光瑶面无表情的拒绝。
蓝景仪又道：“那我喊你什么？喊你全名显得太见外，喊你孟瑶又跟那个谁重名，难不成要我喊你十三妹啊？”
金光瑶不搭理他。
既然答应了蓝曦臣留在云深不知处，那自是要住几年的，最起码这具身体成年之前蓝曦臣不可能放他离开。他要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发现身份，那么，凡事就跟自己前世反着来吧。
前世自己笑语迎人，笑得脸都要僵掉，与仙门百家虚与委蛇也算是身心俱疲，只是无人察觉而已。既然偷来这一世，就让自己肆意一些吧，不愿搭理的就不搭理了，反正他也不打算在云深不知处久留。
目前，他乐意搭理的只有蓝曦臣一个，所以对蓝景仪能气得旁人跳脚的话语全当没听到。
“十三妹会让人误会的，虽然你长得跟女孩似的，但终归是个男人，我以后叫你十三好了。”
“你随意。”金光瑶拉起蒙住头，闭门谢客。
“小家伙脾气倒是挺大，跟那个谁重名，怎么性格差距那么大……”蓝景仪一边嘟囔一边离开，还小心帮他关好房门。
那个谁……
金光瑶自嘲一笑，连他的名字都成了禁语，可见二哥当年伤得不轻。也罢，好二哥，你彻底忘掉金光瑶吧，对谁都好。
花开两朵，各表一枝。金光瑶这里安静下来了，蓝曦臣那里却不平静。
“叔父，秦孟瑶这孩子随着门生一起上学便是，不行就让忘记和魏婴一起教，不必我亲自教导吧，我从未教过孩子，怕会……”
蓝启仁很不雅正的打断他的话。“忘记身为仙督已经够忙了，哪有时间教导小孟瑶。现在只有你最清闲，你不教谁教！”
“可是就算我和忘机当年也是跟着其他门生随着您听讲的，我若教导秦孟瑶，岂不是让他太过显眼了。”蓝曦臣还在反驳。
“有什么显眼的，小孟瑶不是咱们蓝家人，断然不会继承宗主之位，放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提提他的身份。虽然咱们把秦川当成家人，但在外人眼里他只是蓝家的家仆，他的弟弟也被归入家仆之流！因为身份引来流言蜚语你又不是没见过。当年魏无羡也是家仆之子，但是被江宗主收为大弟子，对他身份说三道四的人就少了很多。你那个好义弟，金光善的亲儿子，就因为母亲是娼妓、金光善打心眼里不喜欢他而受了多少白眼。他最后落到那个下场也与之有关！”
蓝曦臣默然不语。哪怕天下人都认为金光瑶错的离谱，但他还是无法全然的恨他。他甚至会想，若是早日遇见他，早日发现他处境有多么糟糕，全心全意的去维护他，金光瑶定然不会变成那个样子。
见蓝曦臣有些动摇，蓝启仁接着道：“曦臣，不是叔父说你，你想想从金光瑶死后你正常过吗？整日里就知道闭关，把事情都交给我和忘机，自己诸事不问。现在连聂怀桑都认真起来振兴清河聂氏，你身为姑苏蓝氏家主，你对得起家主这个身份吗？别忘了，你不光是金光瑶的义兄，还是忘机的亲兄长，不管金光瑶伤你多深，你多么想不通他为何要做下那些事情，你都得往前看。有些事想不明白就暂时放下，等你年纪大了，阅历更丰富了，兴许就能懂了。你一直自责没能发现金光瑶的异常，没错，作为义兄你有责任。你可以自责，可以反思，但你不能一直活在往日的记忆中。你应该让与金光瑶情况相似的人不要再成为下一个金光瑶！现在，小孟瑶就是这种人，无依无靠、出身低微。你得好好引导他，教他向善，哪怕最后灵力不行，只要他无愧无悔的活着就够了。曦臣，就算为了回报秦川的恩义，你也得教好他的弟弟。”
蓝曦臣知道自己这三年做的有些过了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走出去，但一想到金光瑶死前的悲愤和最后推开自己的绝然，他的心绪就没法平静，心思没法放在正地方，屡次失误，只能用闭关来麻痹自己。叔父这一番谋划，不光是为了小孟瑶将来打算，更是为了自己能走出阴霾。叔父的苦心，不可再践踏了。
蓝曦臣躬身行礼，道：“曦臣知道了，曦臣一定会尽心教导小孟瑶。”
蓝启仁满意的点头，这才是他的侄儿！
“不过，叔父，”蓝曦臣接着道：“阿……金光瑶不论做错了什么，终归是我的结义兄弟，任何人都没法成为他的代替品，还望叔父见谅。”
蓝启仁摸着胡子的手一紧，险些揪下一撮，半晌还是闷闷的说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